听说木获下次要咬人了,什殷当即吓得后退了两步,面色变了又变。诚然,她虽然迟钝,也知刚才那种行为,远远不是普通朋友之间可以做的,且木获的神态也不对。

    但是,当木获将这个行为解释为某种惩罚的时候,什殷下意识就站在木获的角度上去想这件事,并且以最快的速度接受了这个说法。

    是因为什殷让木获伤心了,所以木获才会做出这样的事。

    木获总是用一些什殷没见过的手段表现她的情绪,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。

    什殷成功说服了自己,再看木获的眼神,就多了那么一丝畏惧。

    是真的的畏惧,担心木获又做出什么过分的事。

    看到什殷这个反应,木获心里就有数了,她心里苦笑,面上却带着调戏人之后的戏谑表情,慢慢地问:“阿殷还记不记得,刚才自己说了什么?”

    什殷陷入沉默,面上显露出为难之色,她刚才说了许多话,不知木获所指的,是哪一句,要是她贸然开口,猜错了的话,恐怕还会有麻烦,不如就等着木获自己说出来好了。

    “阿殷——”木获上前一步,逼近,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什殷,语气坚定地说:“我想知道阿殷的过去。”

    什殷吃惊地看着木获,似乎不明白对方为何在这件事上如此执着,而关于自己的“过去”,似乎不是一个太好的话题。

    但是,木获明显对这件事非常在意,什殷又觉得为难了。

    “我想知道,阿殷为什么伤心。”木获又逼近一步,这下二人几乎要贴着了,“我想知道,怎么样才能让阿殷开心。”

    前面一句,步步紧逼,让什殷几乎喘不过气来,后面一句,却又是真挚的关心,那种情绪几乎满溢出来,将什殷彻底逼到角落里。

    “其实也没什么——”什殷偏过头去,不敢看木获,大脑却飞速运转,努力回忆着那些跟过去息息相关的事,同时想着要如何开口。

    “阿殷,我们坐下来说。”木获牵着什殷的手,二人一齐坐在床沿上。

    “阿殷,”木获轻轻唤着对方的名字,声音尽量轻柔,眼中充满期待。

    什殷微微低头,心里微恼,因为当她打算从头说起的时候,不但不知该如何开口,而且意外发现自己竟然幼稚的可笑。

    那些耿耿于怀的事,放在心里酝酿了不知多久,又积攒了多少怨气,她以为,她能一口气将那些苦水、怨愤倒出来的,事到临头,才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
    尤其是在面对木获的时候。

    对于木获来说,那些只是孩提时代庸人自扰罢了,什殷自己是这么想的。那些对她而言几乎要塌了天的事情,就这么轻飘飘化作烟尘一般轻重,一时尽可抛却脑后。

    什殷不禁哑然失笑。

    她果然是个小孩子啊。

    骤然看见什殷笑了,木获脸上闪过郁闷之色,没好气地说道:“阿殷在笑什么?也不跟我说说?”

    感受到木获话里的情绪,什殷赶紧收敛笑容,板着脸道:“没什么。”

    “真的没什么?”木获反问着,显然是不相信。

    “放心,我已经没事了。”什殷忽然轻声道,她心里很感激木获。

    “真的?”木获挑眉,忽然凑到什殷面前,轻轻捏了捏什殷的脸,然后在什殷耳边道:“别的我也不问了,只是一件,阿殷的全名,告诉我。”

    什殷的耳朵刷地红了。

    木获是故意的。

    当然了,木获也有自己的苦衷,她刚才逼问什殷,是真的想知道成为禁地修士之前,什殷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,但是后来看什殷的样子,似乎已经释然了,她也就不好逼问太过。

    但是,都做到这一步了,就这么草草收场,木获心里不情愿,所以,她总是要从什殷那里得到什么。

    被选中成为禁地修士的女童,绝对不会是寻常人家的孩子。可“禁地修士”这个身份,对于家族前程来说,只是一个鸡肋,所以往往会作出某些牺牲。

    这样一来,什殷七岁以前所经历的事,多半跟家族有关,而且不会是什么美好的回忆。这样一来,才能解释什殷的某些行为。

    什殷什殷,木获不相信这就是对方的全名,对于重视冠姓权的修仙世家来说,跟谁姓、姓什么是一件与身家性命一般重要的事,绝对不会马马虎虎地对付过去。

    只要什殷肯在这件事上面开口,那么木获就可以顺藤摸瓜查下去,有了线索,能做的事情就很多了。

    而且,只要什殷说出自己的姓氏,就意味着她真的在意木获,她对木获的确是与众不同的。木获会因此高兴,因为木获清楚地知道,整个禁地之中,包括那几个长老,对于什殷的过去,也是不清不楚的。

    谁都希望自己在喜欢的人眼中是不一样的,木获从不否认这一点。

    只是,什殷的反应却十分奇怪,她先是愣了一下,显然没想到木获会提这个问题,接着害羞的情绪完完全全收敛起来,取而代之的是某种不悦,不过这种“不悦”非常轻微,更多的是为难。

    然后,什殷稍微拉开了同木获的距离,虽然动作很小,但足以让木获看在眼里,也许是意识到了这一点,在这个过程中,什殷一直在偷偷观察木获的反应。

    “阿殷——”木获眼珠子一转,果断出手,抱住了什殷。

    这下子,什殷退也不是,推开怀中的人也不是,整个人木木地呆在那里,皱起了眉头。

    一直以来,她都拿木获毫无办法,似乎她天生就该被木获降住似的。

    在二人相处的十年当中,什殷早已经默认了某些事情,只是她一直迟钝地没有好好总结罢了。

    “你——你先放开,我——我写给你看——”

    “真的?”木获自什殷怀里抬起头,乌黑深邃的眼眸,带着那么一点孩子气。

    什殷忽然就觉得心软了,她慢慢地抓起木获一只手,就在对方掌心,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姓氏,脸上始终挂着不好意思的表情。

    “真的?”木获眨眨眼,望着什殷。

    “嗯。”什殷轻声答应,似乎不敢看木获的眼。

    “阿殷真是的的,明明可以直接用神念告诉我,或者用传音术,都不用担心被人偷听了去,偏偏用这种法子——”

    木获嘴上抱怨着,脸上却是幸福的表情。

    这一次,在开口之前,什殷先看了木获的表情,所以知道木获是在逗她,自然就不肯上当了,反而板起脸道:“我只写这一次,你最好忘了。”

    “不要。”木获断然否定。

    什殷已经猜到木获的反应,嘴上依旧强硬地说道:“我这个姓氏在修仙界,人人都嫌晦气,你可不要后悔。”

    “原来阿殷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说的吗?”木获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,“所以,阿殷认为我不会这么想?”

    “你是不一样的。”什殷目光飘忽不定,轻声说道,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有多少把握,但是,她愿意相信木获。

    的确,她在赌,赌错了的代价不是她可以承受的,但是,她不认为自己会输。

    “阿殷真的这么想?”木获开心地调整姿势,重新与什殷对视。

    什殷还是不敢看木获,把头扭到一边,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:“嗯。”

    “那我是终于知道阿殷究竟在苦恼什么了。”木获小心翼翼地说道,然后坐直了身子,“阿殷有什么事,尽管对我说,对我而言,阿殷的事,比性命还重要。”

    听到这么郑重的话,什殷兀然转过头,她很少被人这么重视,当木获一次又一次地表露这种心绪的时候,什殷其实是害怕的。

    她怕自己配不上木获的重视,怕自己辜负了木获,怕自己——总之,是认为自己不值得木获这么做。

    但是,无论什殷或委婉,或直接地拒绝多少次,木获始终不曾改变,甚至那样的情绪,比从前还要强烈,这就让什殷产生了某种负罪感。

    “我——”什殷只说了一个字,接下来的话却不知该从何说起。

    “阿殷,我知道你在想什么,可我就是喜欢你,喜欢你的一切,就算是那些缺点,我也都喜欢,就算最后只是我一厢情愿,我也愿意。”木获眼含泪光,坚定地说道。

    什殷知道,自己这个时候不适合说某些话,否则木获还不知道怎么样呢。她想起这次谈话的初衷,不禁有些恍惚。

    无论何时何地,木获总是能够占据上风,这大概就是一物降一物的意思吧。

    所以,什殷不再固执,只是点点头,然后,她下意识地张开双臂,轻轻地,有些笨拙地抱住了木获,“谢谢你,木获。”

    虽然对木获说出“谢谢”两个字,很可能会招致灾难性后果,但是这次什殷还是忍不住要说。

    “阿殷——”

    木获同样紧紧地抱住什殷,像是抱着来之不易的珍宝,虽然还不是她想要的结果,但只要什殷肯慢慢接受,总有一天,事情会发展到她想要的程度。

    一想到将来,木获脸上笑容绽放,但是她的眼底却是苦涩,因为“将来”这种东西,不知道还能不能属于她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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